????孔大娘用手背抹了把眼淚,深吸一口氣,平復了下情緒又接著說道。“多虧了村里幾個路過的后生,聽到孩子哭聲趕過去,這才把那條大黃狗給打跑,又找了村里的赤腳醫生,赤腳醫生趕來后,好歹是把血止住了。后來,又有熱心村民跑去大隊通知你大爺,又跑到地里找我。我聽到消息,扔下手里的秧苗,拼了命往家跑,一路上腿都軟得像面條,心里慌得不行。”“等我和你大爺趕到家,看到大閨女臉色慘白,躺在地上,腿上纏著的破布都被血浸透了,小閨女在一旁哭得嗓子都啞了,我這心吶,就像被千萬根針扎著。你大爺雖說平時重男輕女,可那畢竟是自己閨女,當時也嚇得臉色煞白。”“我們不敢耽擱,趕緊把孩子抬到板車上,一路小跑著往鎮上的醫院送。那路啊,坑坑洼洼,每顛一下,我那閨女疼的就嗷嗷直叫,她每次喊疼,我的心也都跟著揪一下。”到了醫院,醫生說必須馬上打狂犬疫苗,還要做清創手術,否則傷口感染,后果不堪設想。”“可手術費要不少錢,你大爺當時就猶豫了,嘟囔著閨女以后總歸是要嫁人的,花這么多錢不值當。我一聽這話,火‘噌’地就冒起來了,跟他大吵了一架,我說哪怕砸鍋賣鐵,也要救閨女的命。最后,還是找親戚借了錢,才把手術費湊齊。”“手術做了好幾個小時,我和你大爺在手術室外坐立不安。等醫生出來說手術成功了,我這才松了一口氣,癱坐在地上。可閨女的腿落下了殘疾,走路一瘸一拐的,她那么小,往后的日子可咋過啊。”孔大娘說著,眼淚又簌簌地落下來。我眼眶泛紅,緊緊握住孔大娘的手,心中滿是對她大女兒的心疼和對她遭遇的憤慨,“大娘,您當時得多難啊,一個人又要忙地里的活,又要照顧孩子,還得面對家里這些糟心事。那后來呢,大女兒出院后,日子慢慢好起來了吧?”孔大娘吸了吸鼻子,接著說:“出院后,閨女懂事得讓人心疼,從來不哭鬧喊疼。可每次看到她走路的樣子,我的心就像被刀絞。你大爺還是那副德行,對閨女依舊不上心,我只能加倍對她好。”“大閨女從小就勤快,傷好點后,就幫著我做家務,農忙時也跟著我去地里干活,從不喊累。她知道家里條件不好,初中沒讀完就輟學了,跟著村里的姐妹去城里打工。”“在城里,她啥活都肯干,飯店洗碗、工地搬磚,只要能掙錢,再苦再累她都咬牙堅持。每個月發了工資,她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,大部分都寄回家里。后來,經人介紹,認識了你姐夫。你姐夫也是個殘疾,被剁草機繳掉了半個膀子,家里挺窮的,但是人老實,對大閨女好,兩個人相互扶持,日子慢慢有了起色。”我輕輕拍著孔大娘的手,安慰道:“大娘,大姐姐雖然吃了很多苦,但好在現在生活安穩了,這都是她善良勤勞換來的。那小女兒呢,她現在怎么樣?”孔大娘微微嘆了口氣,說道。“小女兒學習好,一直是我的驕傲。可她考上大學以后就不怎么回家了。其實我知道她是心里對著家里有氣,她是怪我不應該把她姐早早的就嫁出去。更是怪他爹……”孔大娘說到這,深吸了一口氣,卻話風一轉,轉頭看向我。“唉,姑娘啊,大娘就是看你這身形和我那老閨女特別像,我那老閨女,結婚都沒通知我們,倒是帶著孩子回來過一次,打那之后,就再沒回過家。說實在的,大娘我心里怪想她的,也不知道她在外面過得咋樣,有沒有被婆家欺負。”我聽著孔大娘和我說了這么多,心里不免想起了我的奶奶,俗話說,一方水土養一方人,在我們這塊,老一輩重男輕女出的思想其實很普遍。以前我想不通,但如今回想起過去,我倒是能想通了,人是環境的產物,過去家家都窮,條件基本都差不多,你說那互相能攀比點啥啊,當然是攀比自家媳婦的肚子唄。誰家要是生個男孩,那就跟得了免死金牌似的,那這家的老爺們走路都帶風。其實你說是指望男孩能干農活,以后長大娶媳婦添人進口多分點地?我覺得倒也不全是,主要還是各個村里碎嘴子老婆子總在背后講究人。你想啊,這老太太頭幾年還和她的老閨女笑話誰家媳婦生不出個帶把的,說人家祖上沒積德,回過頭幾年后自己兒子成婚了,也沒給她生出個帶把的,那她肯定會覺得自己沒面子啊。在比如,有個老太太常年受某人欺負,突然兒子娶了媳婦后生了個孫子,然后她的死對頭也娶媳婦了卻生了個孫女,那這個以前常年被人欺負的老太太搖身一變,立馬就能挺直胸膛。回過頭她還得陰陽以前老欺負她老太太,說她是沒積德所以才沒生出孫子。被陰陽的老太太心里窩火,有氣沒地方撒肯定得回家,拿自家媳婦出氣啊。就這種事情,以前在我們農村,真是太多了,數不勝數。畢竟她們一輩子沒見過什么大世面,村里的那點地方,就是她們全部的社交圈子。在這樣的環境里,這種觀念就像傳染病一樣,一代傳一代,根深蒂固,讓人心酸又無奈。我輕輕嘆了口氣,握緊孔大娘的手說道。“大娘,這重男輕女的觀念可害苦了太多人。您的兩個閨女都那么好,她們值得更好的對待。您也別太擔心小女兒,說不定她在外面忙工作,等有空了就回來看您了。”孔大娘微微點頭,目光中滿是悵惘,“但愿如此吧。其實啊,我有時候也想,要是當年我能再強硬點,改變一下家里的情況,兩個閨女是不是就能少受點苦。”我拍了拍孔大娘的肩膀,安慰道:“大娘,您已經做得很好了。在那樣的環境下,您一個人扛起了太多。您的那兩個閨女他們會理解您的。”孔大娘用衣袖擦了擦眼角。“姑娘,聽你這么說,大娘心里舒坦多了。對了,你在這山里住得習慣不?要是有啥需要幫忙的,盡管跟大娘說。”我笑著回答:“大娘,我住得挺好的,這里山清水秀,空氣又好。您又經常來看望,我這心里就踏實多了。”孔大娘嘴角微微上揚,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,“那就好,這山里雖說比不上城里繁華,可勝在自在安寧。你一個小姑娘獨自在這,平日里難免孤單,往后要是想嘮嘮嗑,就去大娘家里,大娘隨時都在。”正說著,窗外的雪愈發大了,紛紛揚揚的雪花在昏黃的路燈映照下,如同舞動的精靈。我和孔大娘正有一句沒一句的繼續嘮這家常,黃天佑未現身形,卻在我耳邊邊上突然低聲來了一句:“這個婦人家里有人來報喪,快讓她回家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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