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???武平二年,天下局勢從表面上來看還算平穩,除了近月以來北齊對遼東用兵之外,宇文邕繼續裝孫子,陳頊照常在地圖上對著江陵和江淮流口水,而高緯坐在晉陽的某一處小宅院里,坐視自己棋盤上的兩股勢力放對廝殺,虎視眈眈地觀察著有沒有特別鬧騰的,揪出來殺一儆百。此刻以祖珽為首的力量還有以勛貴、豪強為后臺的“散官”、“下野”集團,爭斗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,頗有黑云壓城城欲摧的態勢。
????其實早在陛下親政,表露出銳意改革志向的時候,就已經注定了,北齊朝局必然會走到這一步,幾乎所有有志之士,都果斷的站在了以趙彥深等人為代表的改革派之中,而改革派也隱隱分為兩個黨派,就算是內閣,也不乏各自的陣營,其中趙彥深、胡長桀、馮子琮、白建、高睿這些人可以稱為保守派,行事相對保守一些,不提倡在政策上做出重大改動;而祖珽、鄭宇這些人,則是觀點鮮明,銳意十足的進取派,攻擊性十足,是朝堂之中最兇猛的斗羊,而現在,正是這些斗羊亮出了鋒利的羊角,挑戰著舊的權力階層的權威,大戰一觸即發。
????而這些發生在晉陽的云波詭譎,都與遠在河北的鄴城無關,也底下的暗流也是洶涌之極。
????風停雪住,內閣實際的元輔大臣,當朝右相趙彥深,緩步穿過府內的亭臺樓榭,停在了一張石凳前,跟在身后的老仆忙不迭的將厚厚的墊子墊在石凳上,又在凳腳下放了一個火爐,胡長桀殷勤地扶趙彥深坐上去。
????趙彥深老了,從去歲中旬開始,就已經感覺到力不從心,每日理政到深夜,使他的身體每況愈下,現在不過是憑著湯藥,還有胸中那一口氣,勉強支撐罷了。如今的趙彥深,已經是須發盡白,多走一段路都要人扶著了……他邊坐下,一邊聽胡長桀說話。
????“……祖大夫所上奏本,所列舉的人實在太多,要牽扯到的東西,也實在太多……這所謂,牽一發動全身,這并不是某不認可他們的改革,但是時機會不會太過倉促了?”
????胡長桀此時正當盛年,與垂垂老矣的趙彥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,他不耐的回拒了要上前服侍下人,坐在冰冷的石凳上,苦苦勸諫道:“我不懷疑他們的忠心,可是,這樣做真的就能行嗎?朝臣們的反對之聲肯定會很大的,祖大夫要求按照此文書章程行事,一旦運作不好,就是天大的災禍!往少了說,內閣諸公都要引咎辭職,往大了說,這是動搖朝堂、動搖陛下的權威,不可不驚醒呀!望右相明鑒,你是開國元老,素有威望,群臣百官都以您馬首是瞻,您萬萬不得讓祖大夫與鄭尚書等人胡來,以免禍亂朝綱呀!”
????說畢,胡長桀起身離座,朝著趙彥深一揖到底,胡長桀身為當朝重臣,是昔日與元文遙、綦連猛并稱的八貴之一,論資歷,論影響力,他這一拜,分量頗大。而趙彥深依舊表情淡淡的,只是在胡長桀起身行大禮的時候,才抬眼看著他,那眼神也是淡淡的,看不出一點熱情。
????他自顧自的捂緊了裘衣,已經塊到二月了,可這天還是那么冷。
????他覺得自己身上又冷又潮,黏糊糊的,帶著棺材里的霉味……
????“那你先不妨說說自己的意思吧,我也好聽聽,你……還有他們,究竟想讓老夫怎么做,你們才能夠滿意?”
????胡長桀連忙拜倒,糾結了一陣,道:“我們,不是這個意思……我們只是,只是覺得祖大夫此舉,實在是欠缺妥當……此舉萬萬不可,大不得人心!”
????“不得人心……”趙彥深嘴里咀嚼玩味著這四個字,“自古,得人心,得天下,確實如此……可也得分清得誰的人心對不對?陛下有蕩平宇內的志向,吾等做臣子的,不就應該甘為前驅,豈能后退呢?”他搖搖頭,“你們只考慮到了六鎮的人心,考慮到了鮮卑的人心,卻未曾考慮到天下的人心……漢人的人心、百姓的人心、世家的人心……這些,你們有為陛下考慮過嗎?”
????趙彥深想了想,補充了一句:“……天下苦于弊政久矣,祖珽發起改革,正當其時,沒有什么好指摘的。”
????“右相……”胡長桀仍不甘心。
????“你回去吧,我乏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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