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???此后,云崢如同春燕銜泥般尋著各種由頭往顧府鉆。每至午后斜陽透窗,總能見他在顧若塵書房與對方高談闊論,于棋枰間論盡萬里江山。顧若塵初時詫異,暗忖這殺伐決斷的武將竟有如此文心,倒也生出幾分知音難覓的歡喜。然則,在官場沉浮了二十年的警覺,終究還是占據了上風。這日,暮色初臨時分,顧若塵望著云崢策馬離去的背影,手中茶盞忽地一頓,盞中倒映的殘陽如血,刺得他眼皮一跳。是了,堂堂鎮遠侯世子、圣上親封的指揮使,怎會平白無故地與自己這區區五品太守在此論道消磨時光?思緒如潮水般涌來,他不禁憶起月前云崢初至平陽的情景。那時,分明還是初秋,可那人在城門口驗看關防時,玄甲映著冷鐵寒光,連馬鞭梢都凝著霜雪氣,何曾如今日這般溫潤如玉?須知那指揮使代天巡狩,雖無欽差之名,卻盡攬監軍之實權。按制,太守府半數府兵皆聽其調遣,連顧若塵案頭的官印,在這位侯府世子眼中,怕也比不得他腰間那枚蟠龍符的分量。初時云崢公事公辦的模樣,倒讓顧若塵暗自松快——京中貴胄若擺出禮賢下士的姿態,反倒教人脊背生寒。此刻檐角銅鈴被夜風驚動,叮當聲中,顧若塵猛然攥緊了手中茶盞。那日女兒云仙鬢邊莫名多出的紅珊瑚簪子,前日庖廚里多出的御貢血燕,還有方才云崢臨走時狀似無意提及的”聽聞令嬡擅琴”——萬千碎片忽如走馬燈般在眼前旋轉,最終拼湊出個駭人的真相:這頭盤踞在平陽城的蒼鷹,原是沖著自家掌上明珠來的!云崢再登門時,顧若塵已然清楚,云崢此來絕非只為閑聊,但他也不點破,只是順著對方的話頭,將話題引向無關緊要的瑣事。云崢端起茶盞,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顧若塵的臉,語氣中帶著幾分試探:”顧大人,近日平陽城外的盜匪似乎有所收斂,不知大人可有察覺?”顧若塵微微一笑,手中茶盞輕輕轉動,目光卻始終落在杯中的茶湯上:”指揮使英明神武,盜匪聞風喪膽,自然不敢輕舉妄動。平陽百姓能得此安寧,全賴指揮使的功勞。”云崢聞言,唇角微揚,眼中閃過一絲笑意:”顧大人過譽了。若非大人治理有方,平陽城也不會如此太平。”兩人你來我往,言辭間皆是客套與試探。相相較于顧若塵的審慎,余婉清則是滿心歡喜。她對杜子清的不滿由來已久,始終覺得這孩子雖溫文爾雅,卻缺少一份男兒的豪氣。而云崢則截然不同,他不僅出身名門,一舉一動更是英氣逼人,盡顯將門之后的威儀。余婉清心中暗自盤算,若是能促成云仙與云崢的婚事,那自是再好不過。正所謂”夫尊妻榮”,以云崢的身份地位,日后必然前程似錦,丈夫顯赫,妻子自然也榮耀加身。這樣的婚事,比起與杜子清的婚約,無疑是云泥之別。一次,余婉清實在難掩心底的歡喜,忍不住提起此事,卻不想,她話音未落,便招來顧若塵的嚴厲喝斥:”糊涂!”顧若塵將名帖重重擲在繡架上,驚得窗欞上棲息的夜梟振翅而飛。他語氣冷峻,目光如炬:”你當這是云仙的造化?這是要把她架在火上烤!”余婉清眉頭緊蹙,滿臉疑惑:”這是為何?云指揮使家世顯赫,人品端正,難道不比子清更合適?咱們云仙相貌才情皆是頂尖,將她許給杜子清,豈不是明珠暗投?”顧若塵聞言,神色愈發凝重,語氣低沉而堅定:”云崢雖好,卻未必是云仙的良配。你且細想,這樣的好男兒,京都之中不知有多少名門閨秀夢寐以求。云崢不過是暫調平陽,終究要回京都。云仙固然貌美,但天下貌美者不知凡幾。他在興頭上,自是對云仙千好萬好,可日子一長,誰又能保證他不會看上旁人?屆時,云仙該如何自處?”他頓了頓,繼續說道:”更何況,他的身份太過尊貴。他的母親乃是長公主,與圣上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,備受圣上恩寵。咱們顧家在這平陽城雖有些根基,可到了京都,不過是滄海一粟,微不足道。若是云仙嫁過去之后受了委屈,我們連為她撐腰的資格都沒有。”說完這話,顧若塵深深地嘆了口氣,目光中滿是鄭重:”子清這孩子是咱們看著長大的,知根知底,性子溫和,對云仙也是一片真心。即便將來他萬一有了二心,我這岳丈,也斷斷教訓得了他。正是如此,我才將云仙許配給他。”余婉清聽完,眉頭緊鎖,心中也多了幾分顧慮。她沉吟片刻,點頭道:”還是夫君考慮得周全。既然如此,咱們還是按原計劃,將云仙許配給子清吧。我瞧那云指揮使也是知禮之人,應不會強人所難。”顧若塵微微點頭,目光卻依舊深沉。
溫馨提示:按 回車[Enter]鍵 返回書目,按 ←鍵 返回上一頁, 按 →鍵 進入下一頁,加入書簽方便您下次繼續閱讀。